電 影 開 始 , < 史 密 德 > 先 生 在 自 己 的 辦 公 室 緊 盯 著 牆 上 的 時 鐘 , 下 午 五 點 一 到 , 他 依 往 例 熄 燈 , 關 門 , 下 班 離 開 辦 公 室 . 不 過 , 這 次 離 開 卻 是 永 遠 的 告 別 , 因 為 史 密 德 先 生 明 天 開 始 就 從 這 家 服 務 一 生 , 全 美 知 名 的 保 險 公 司 協 理 位 置 退 休 了. 退 休 第 一 天 早 上 , 院 子 傳 來 一 陣 刺 耳 的 喇 叭 聲 , 原 來 是 太 太 < 海 倫 > 為 他 退 休 買 了 一 部 大 型 旅 行 露 營 車 , 興 奮 的 對 他 說 : 今 後 我 们 將 快 樂 一 起 共 度 退 休 生 活 , 祝 我 们 人 生 展 開 全 新 的 一 頁 . 他 白 天 在 家 無 聊 的 看 著 電 視 , 無 意 間 看 到 一 個 < 兒 童 救 援 組 織 > 的 文 宣 短 片 , 正 在 尋 求 認 養 父 母 , 每 月 只 要 2 2 美 元 就 可 救 助 世 界 各 地 貧 窮 無 依 的 孤 兒 , 讓 這 些 兒 童 免 於 饑 餓 和 疾 病 . 這 個 短 片 深 深 打 動 了 史 密 德 , 當 下 拿 起 電 話 決 定 認 養 .
第 二 天 他 心 有 所 感 回 到 老 公 司 想 看 看 這 位 新 任 協 理 , 對 自 己 所 擬 的 < 兒 童 死 亡 風 險 範 例 > 有 無 疑 問 , 史 密 德 覺 得 這 個 方 案 看 似 簡 單 , 但 可 能 遺 漏 某 些 細 節 , 沒 想 到 這 位 新 人 客 氣 又 自 大 的 說 : 我 很 忙 , 也 很 好 , 你 移 交 的 資 料 很 完 整 , 一 切 都 沒 問 題 , 我 這 個 企 管 文 憑 可 不 是 白 拿 的 . 史 密 德 的 好 意 顯 然 對 方 並 不 領 情 . 回 到 家 中 翻 看 信 件 , 其 中 有 一 封 < 兒 童 救 助 組 織 > 寄 來 的 感 謝 函 , 並 附 上 認 養 手 冊 , 以 及 他 所 認 養 的 孤 兒 照 片 及 資 料 : 姓 名 < 恩 度 古 > , 坦 尚 尼 亞 , 男 , 6 歲 , 生 日 不 詳 . 信 中 並 請 求 養 父 史 密 德 先 生 親 自 寫 一 封 信 給 養 子 < 恩 度 古 > . 為 了 寫 這 封 信 , 史 密 德 開 始 回 顧 自 己 這 一 生 . 他 先 介 紹 自 己 姓 名 < 華 倫 . 史 密 德 > , 年 齡 6 6 歲 , 住 在 < 奧 馬 哈 市 > , 任 職 於 保 險 公 司 擔 任 協 理 負 責 風 險 評 估 , 最 近 才 退 休 . 接 著 寫 他 這 一 生 : 我 從 小 總 認 為 自 己 與 眾 不 同 , 天 生 註 定 要 成 為 一 個 偉 人 , 即 使 不 是 福 特 或 迪 士 尼 , 也 會 是 一 個 大 人 物 . 拿 到 商 業 統 計 學 位 , 打 算 有 一 天 創 業 成 立 一 間 大 企 業 , 然 後 上 櫃 上 市 , 也 許 可 能 成 為 財 星 5 0 0 大 企 業 - - - 史 密 德 國 際 集 團 , 人 人 稱 羨 . 但 不 知 為 何 ? 榮 升 公 司 協 理 後 , 這 個 夢 想 就 再 也 未 能 實 現 . 因 為 在 公 司 位 居 高 職 , 需 要 養 家 , 我 的 家 庭 也 需 要 一 個 安 定 的 生 活 . 我 跟 我 太 太 結 婚 已 有 4 2 年 , 我 有 一 個 寶 貝 獨 生 女 兒 < 珍 妮 > , 她 已 長 大 成 人 , 現 在 遠 居 丹 佛 市 , 任 職 一 家 高 科 技 電 腦 公 司 主 管 , 她 最 近 訂 了 婚 , 對 方 名 叫 < 蘭 道 > , 是 一 個 賣 水 床 的 業 務 員 , 我 總 覺 得 他 配 不 上 我 女 兒 . 史 密 德 把 自 己 的 情 況 簡 要 寫 完 , 附 上 一 張 2 2 美 元 支 票 , 第 二 天 早 上 出 門 郵 寄 , 回 家 時 發 現 他 太 太 海 倫 倒 地 不 起 , 已 經 氣 絕 身 亡 , 原 來 是 突 發 性 的 腦 溢 血 所 造 成 . 他 獨 自 處 理 所 有 喪 事 , 女 兒 珍 妮 及 準 女 婿 匆 匆 從 丹 佛 趕 回 參 加 葬 禮 , 父 女 相 見 傷 心 互 擁 . 葬 禮 過 後 , 女 兒 第 二 天 早 上 回 丹 佛 前 , 為 老 爸 史 密 德 熟 練 的 做 了 一 份 三 明 治 早 餐 , 並 對 他 說 : 爸 , 你 以 後 得 學 會 自 己 照 顧 自 己 了 . 史 密 德 則 希 望 女 兒 多 留 幾 天 陪 陪 他 , 女 兒 卻 以 忙 著 婚 禮 為 由 拒 絕 , 還 突 然 問 起 : 為 何 母 親 所 用 的 棺 木 是 最 便 宜 的 ? 母 親 生 前 照 顧 你 的 無 微 不 至 , 為 何 死 時 不 肯 為 她 多 花 些 錢 ? 史 密 德 欲 辯 無 言 , 父 女 之 間 的 對 話 毫 無 交 集 .
送 走 女 兒 搭 機 回 丹 佛 後 , 史 密 德 一 個 人 回 到 空 蕩 蕩 的 家 中 , 失 落 與 寂 寞 油 然 而 生 . 他 想 起 在 保 險 公 司 負 責 風 險 分 析 評 估 時 , 只 要 給 他 一 個 人 的 年 齡 , 種 族 , 職 業 , 住 址 , 婚 姻 狀 態 和 病 歷 , 他 就 能 推 算 出 這 個 人 可 能 活 到 幾 歲 . 以 自 己 來 說 , 太 太 過 逝 後 , 他 有 七 成 三 機 遇 率 在 九 年 內 會 死 亡 , 假 如 他 沒 有 再 婚 的 話 ----- 兩 個 禮 拜 後 , 史 密 德 先 生 獨 自 生 活 的 日 子 其 糟 無 比 , 生 活 完 全 失 序 變 調 , 家 中 無 人 清 掃 , 廚 房 碗 盤 菜 餘 堆 積 滿 桌 , 整 個 人 幾 乎 垮 掉 了 , 髮 鬚 未 理 , 容 顏 浮 腫 , 他 這 時 才 想 起 他 太 太 海 倫 有 多 好 . 在 整 理 太 太 遺 物 信 件 時 , 竟 發 現 同 事 多 年 的 老 友 跟 他 太 太 有 一 段 婚 外 情 , 史 密 德 盛 怒 之 下 , 痛 扁 對 方 一 頓 . 為 了 此 事 , 整 夜 不 得 安 眠 天 未 亮 就 開 出 旅 行 車 直 奔 丹 佛 , 想 提 前 早 到 給 女 兒 一 個 驚 喜 , 不 料 女 兒 在 電 話 中 要 他 還 是 照 原 計 劃 , 在 婚 禮 前 兩 三 天 到 即 可 . 史 密 德 無 奈 只 好 開 車 沿 途 隨 興 觀 光 , 回 到 母 校 堪 薩 斯 大 學 一 趟 , 參 觀 了 幾 間 歷 史 文 物 館 , 後 來 停 車 在 一 處 旅 行 車 專 用 停 車 場 給 < 恩 度 古 > 寫 信 , 隔 鄰 車 主 善 意 邀 他 過 去 小 酌 , 吃 喝 談 笑 十 分 盡 興 , 主 人 下 車 去 買 酒 . 女 主 人 談 到 史 密 德 : 你 表 面 看 起 來 很 隨 和 很 樂 觀 , 但 在 內 心 深 處 卻 很 悲 傷 , 這 個 悲 傷 還 含 有 憤 怒 和 孤 獨 . 這 番 話 讓 他 覺 得 比 結 婚 4 2 年 的 太 太 還 要 了 解 他 , 情 不 自 禁 倒 在 女 主 人 懷 中 , 竟 想 親 吻 女 主 人 , 這 個 冒 失 行 為 嚇 得 女 主 人 痛 罵 他 一 頓 , 趕 他 下 車 , 史 密 德 自 知 理 虧 狼 狽 落 荒 而 逃 . 經 過 這 番 折 騰 , 最 後 總 算 抵 達 丹 佛 女 婿 家 , 當 晚 親 家 母 全 家 人 宴 請 他 , 參 加 的 人 有 親 家 母 , 親 家 母 第 二 任 前 夫 及 太 太 , 女 兒 珍 妮 和 女 婿 , 還 有 女 婿 那 個 不 講 話 的 弟 弟 . 大 家 圍 著 一 張 大 圓 桌 吃 飯 , 史 密 德 覺 得 這 家 人 成 員 關 係 複 雜 , 品 味 低 俗 , 親 家 母 許 多 言 行 舉 止 尤 其 怪 異 , 吃 飯 動 作 不 雅 , 講 話 言 詞 粗 鄙 , 可 是 女 兒 珍 妮 卻 能 安 之 若 素 . 飯 後 女 兒 與 女 婿 離 去 時 , 史 密 德 急 忙 走 到 門 外 , 對 女 兒 說 : 這 個 人 千 萬 不 能 嫁 , 他 配 不 上 妳 , 妳 一 定 要 再 考 慮 一 下 . 女 兒 毫 不 客 氣 頂 回 來 : 你 怎 麼 現 在 才 來 關 心 我 的 事 , 你 給 我 聽 著 , 我 後 天 就 要 嫁 人 , 要 不 就 祝 福 我 參 加 我 的 婚 禮 , 要 不 就 回 奧 馬 哈 . 說 完 揚 長 而 去 , 氣 得 史 密 德 大 叫 , 我 在 跟 妳 講 話 ! 晚 上 睡 在 不 習 慣 的 水 床 . 隔 天 下 午 女 兒 又 為 婚 禮 , 大 聲 抱 怨 女 婿 什 麼 都 不 會 做 , 全 是 她 一 個 人 在 打 理 . 親 家 母 赤 身 裸 體 要 跟 他 在 室 外 按 摩 池 同 浴 . 這 真 是 一 個 什 麼 樣 的 家 庭 ! 婚 禮 當 天 , 史 密 德 先 生 致 詞 講 了 一 段 十 分 得 體 的 話 , 女 兒 的 婚 禮 在 歡 鬧 中 圓 滿 結 束 . 史 密 德 一 路 開 著 旅 行 車 打 道 回 府 , 感 慨 良 多 , 這 個 世 界 因 為 我 有 沒 有 變 得 更 好 ? 幾 年 後 我 死 了 , 誰 會 記 得 我 ? 我 已 盡 了 力 , 還 是 無 法 阻 止 女 兒 嫁 給 那 個 豬 頭 ! 到 了 家 裡 , 收 到 一 封 來 自 一 位 照 顧 < 恩 度 古 > 的 聖 心 會 修 女 所 寫 的 信 : 你 所 認 養 的 兒 子 < 恩 度 古 > 目 前 狀 況 良 好 , 很 聰 明 也 很 有 愛 心 , 你 寫 給 他 的 信 都 有 收 到 , 他 每 天 都 很 想 念 你 , 希 望 你 生 活 健 康 快 樂 , < 恩 度 古 > 今 年 六 歲 還 不 會 讀 寫 , 只 能 畫 一 張 畫 送 給 你 , 希 望 你 會 喜 歡 . 一 張 幼 稚 的 童 畫 出 現 在 他 眼 前 , 圖 中 畫 著 一 個 大 人 手 牽 著 一 個 小 孩 , 右 上 方 還 畫 一 個 大 太 陽 . 史 密 德 清 楚 明 白 < 恩 度 古 > 畫 中 的 含 意 , 那 就 是 希 望 有 一 天 父 親 能 牽 著 < 恩 度 古 > , 在 陽 光 下 走 路 , 如 此 卑 微 的 願 望 , 史 密 德 看 著 畫 , 百 感 交 集 . 退 休 以 來 壓 抑 在 心 中 多 日 的 憤 怒 , 委 屈 , 哀 傷 , 失 落 , 挫 折 等 各 種 複 雜 情 緒 , 瞬 間 爆 發 , 不 禁 悲 從 中 來 , 面 對 鏡 頭 臉 孔 扭 曲 , 老 淚 縱 橫 , 哀 嚎 失 聲 . 電 影 結 束 .
從 前 看 這 部 電 影 十 分 感 動 , 覺 得 史 密 德 先 生 的 遭 遇 確 實 令 人 同 情 , 連 從 未 見 面 遠 在 坦 尚 尼 亞 認 養 的 孤 兒 , 都 渴 望 有 一 個 父 親 和 家 庭 , 而 自 己 原 本 擁 有 的 美 滿 家 庭 , 一 夕 之 間 完 全 瓦 解 . 太 太 死 了, 最 疼 愛 的 女 兒 也 離 他 而 去 , 嫁 給 一 個 不 入 流 的 傢 伙 以 及 那 個 與 女 兒 不 相 稱 又 低 俗 的 家 庭 . 而 自 己 也 即 將 成 為 一 個 孤 單 的 糟 老 頭 . 現 在 再 看 這 部 電 影 卻 另 有 感 受 , 史 密 德 先 生 之 所 以 落 到 今 天 這 步 田 地 , 自 己 多 少 也 要 負 點 責 任 , 他 一 生 只 知 道 工 作 , 將 一 生 奉 獻 給 公 司 , 從 來 不 過 問 家 中 雜 事 , 反 正 自 己 什 麼 事 都 有 太 太 照 顧 , 如 今 退 休 了 太 太 驟 然 過 逝 , 才 發 現 自 己 什 麼 家 事 都 不 會 做 , 什 麼 興 趣 嗜 好 都 沒 有 . 女 兒 長 大 有 自 己 的 主 張 , 結 婚 嫁 人 也 有 自 己 的 問 題 要 面 對 . 太 太 突 然 走 了 , 這 樣 的 變 化 令 他 措 手 不 急 無 法 承 受 . 嚴 格 說 來 , 史 密 德 先 生 完 全 沒 有 獨 自 生 活 的 能 力 和 準 備 , 他 從 未 想 過 人 都 會 變 老 , 女 兒 長 大 會 離 開 , 老 伴 會 死 掉 , 最 終 他 會 面 臨 一 個 人 過 生 活 過 日 子 . 如 果 他 早 點 領 悟 這 些 學 會 自 己 做 飯 , 做 菜 , 做 家 事 , 再 加 上 培 養 一 點 個 人 的 興 趣 嗜 好 , 面 對 這 樣 突 來 的 變 化 , 可 能 他 會 獨 自 活 的 還 可 以 , 不 致 如 此 痛 苦 和 失 落 . 史 密 德 搞 了 一 輩 子 人 生 風 險 分 析 , 怎 麼 就 沒 有 評 估 他 自 己 的 風 險 呢 ? 即 使 他 已 評 估 自 己 頂 多 能 活 九 年 , 這 九 年 的 日 子 也 要 正 常 生 活 下 去 啊 ! 過 去 美 好 的 日 子 是 永 遠 回 不 來 了, 今 後 的 日 子 還 是 得 過 下 去 , 學 習 過 生 活 恐 怕 是 每 一 個 人 最 重 要 的 課 題 . 這 是 一 部 好 電 影 , 劇 情 明 快 流 暢 深 入 探 討 人 生 , 傑 克 尼 克 遜 飾 演 的 史 密 德 先 生 演 技 精 湛 , 把 一 個 退 休 老 人 的 內 心 刻 劃 入 微 , 無 懈 可 擊 . 片 中 史 密 德 的 女 兒 珍 妮 精 明 幹 練 , 光 憑 幾 句 對 話 就 知 道 這 女 兒 遠 比 她 老 爸 強 太 多 . 如 今 我 總 算 明 白 男 人 壽 命 為 何 比 女 人 短 了 , 男 人 退 休 後 就 失 去 生 活 目 標 和 重 心 了 . 女 人 則 不 同 , 做 了 一 輩 子 家 庭 主 婦 , 早 已 練 就 一 身 存 活 本 領 , 獨 自 生 活 絕 對 難 不 倒 她 . 中 國 宋 朝 有 一 首 詞 最 後 一 句 是 這 樣 寫 的 : 雜 劇 打 了 , 戲 衫 脫 與 獃 底 . 意 思 是 老 夫 戲 已 演 畢 , 鞠 躬 下 台 , 同 時 把 戲 衫 脫 下 , 給 諸 位 獃 子 來 繼 續 演 出 吧 ! 人 老 了 就 得 認 命 , 戲 台 已 經 不 屬 於 你 , 什 麼 階 段 就 要 適 應 什 麼 階 段 的 人 生 , 如 果 不 看 清 楚 這 點 , 那 只 有 永 遠 痛 苦 . 孩 子 大 了 有 他 自 己 的 選 擇 , 兒 孫 自 有 兒 孫 福 , 就 用 不 著 自 尋 煩 惱 瞎 操 心 了 . 照 顧 好 自 己 的 生 活 和 身 體 , 不 要 讓 親 人 為 你 操 心 就 算 不 錯 了 .
* 附 註 :
1. 電 影 開 始 , 史 密 德 坐 在 已 整 理 清 空 的 辦 公 桌 後 , 後 面 還 有 一 堆 紙 箱 , 史 密 德 第 二 天 去 看 完 新 接 協 理 下 樓 時 , 在 一 樓 堆 放 一 堆 相 同 的 紙 箱 , 史 密 德 停 下 看 了 片 刻 , 原 來 這 些 紙 箱 就 是 他 移 交 的 資 料 , 對 方 連 看 都 沒 看 , 全 部 棄 置 如 敝 屣 .
2. 人 在 極 度 哀 傷 時 , 是 哭 不 出 聲 音 的 , 只 剩 下 嘶 啞 的 哀 嚎 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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